我的辦公室一直都很熱鬧,歡笑、聊天、咀嚼聲不絕於耳,沒辦法,年輕人多了,空氣總是活絡的。不過奇妙的是,到了我和阿泉這塊,氣氛竟不由自主地寧靜下來。我在工作時話不多,阿泉也是,但午休時間我們總會很有默契地走進咖啡店,在熟悉的角落點杯據說是全世界最好的東帝汶咖啡。
這天,我們一如往常地走進去。咖啡香在空氣中瀰漫著,當我正想開口時,阿泉的手機在桌上震動著,我瞥了一眼,一行「人生在世知音難尋,若能得一徼天之幸」的訊息映入眼簾。
原本沒想多問什麼,但阿泉自己開口了:「是以前一起長大的朋友,那時幾乎天天玩在一起,後來國中後他們全家移民,我還難過好久,這幾個月他們全家又回來台灣,她輾轉聯繫上我。」
男女之間真的有純友誼嗎?
「能在多年後和兒時的朋友相遇,的確是很難得的緣分。只不過……如果我沒有猜錯,會寫這行字的朋友應該是女的吧!」我注視阿泉的眼睛,想從裡面看出些什麼。
「沒錯!可能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吧,雖然相隔多年,我們外表也都有所改變,但還是有種熟悉的感覺,覺得我的心情她都懂,很容易溝通。」阿泉坦率地說。
「以你這悶葫蘆的個性,能有女孩讓你敞開心扉還真是難得!不過別忘了,你可是使君有婦!」我提醒阿泉別忘記自己的已婚身分。
「我沒忘記,老婆知道我有個老朋友回台了,她也知道我結婚了。」講這話的同時,阿泉表情有一些尷尬。
「可是,老婆不知道的是,你們已深聊多次,你甚至覺得她是你的紅粉知己?」我不諱言地說。
「你覺得男女之間有純友誼嗎?」阿泉沉吟半晌後問了我這個問題。
「我認為男女之間的友誼是不存在的,你想想,在過去歷史中,男女之間交往過密都不被承認和正視,那在道德下滑的現代社會,所謂的純友誼,怎麼可能純潔到不受沾染呢?那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。」我講完後阿泉沉默了數十秒。
「你會這樣問,其實就代表你覺得不存在,否則你連問都不會問的。」我直言表示。
「唉,是啊!在你面前,我就不掩飾了,不管表現得如何光明磊落,告訴自己不會跨越道德那條線,但這種沒有機會開始,也不會結束的曖昧,反而變成一種清晰存在的感覺。」阿泉一邊聞著馬克杯裡的咖啡香,一邊淡淡的說。
人心生一念天地盡皆知
「我知道你一直是自矜的人,懂得拿捏分寸,發乎情止乎禮,但你對自己很有自信,情這種東西卻在一旁虎視眈眈。」我嚴肅地說。
「情這種東西?」阿泉挑挑眉。
「是,你認為可以和她發展純友誼,但是情可是隨伺在側,只要你們其中有一人存在丁點兒好感、欣賞、在意、感激等的情緒,就很容易在互相談心的過程中快速升溫。一旦心性不穩,便容易變為情,也可以說是色,甚至是欲。如果再追溯到源頭,其實就是一種『私』,一種『占有欲』。你知道婚外情是不被世俗允許的,更不被神所認定的,所以你中規中矩,只想做紅粉知己、青衫之交這種心靈伴侶。但其實說到骨子裡,不過是想占有別人的感情,或者說要在對方心裡占有一席之地,不論你們會不會有未來,甚至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?」我講得很直接,阿泉也聽得很專心。
「所以,你覺得紅粉知己是不應該有的?」阿泉皺著眉頭看我。
「如果你單身,我樂觀其成,但你已經結婚,身為你的好同事、好哥兒們,我打從心底不贊成。」為了給予忠告,我把哥兒們的身分都抬出來了。
「你還真是好哥們,如果是一般男生,早就講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話了。」阿泉苦笑說。
「好好珍惜和妻子的姻緣吧!那才是神為你安排的,夫妻之間若能安守本分、忠貞不渝,神都會讚嘆的!不過忠貞哪,不僅是行為而已,連思想都不能逾越道德的界線,否則人心生一念,天地盡皆知!」我拍拍阿泉肩膀。
「老實說,自己還是有點捨不得,畢竟曾經是青梅竹馬的朋友。」
「別擔心,這種想念、情愫,都是一個層面上的東西,就像門檻一樣很低,如果你把自己站高一點,他們就不再是門檻了。你也能清楚明白,生命中有些緣本來就是短暫的,又何必為失去而難過呢?」
「那我現在該怎麼做?突然不聯絡好像也不太讓人理解?」阿泉問我。
「其實很簡單,就學君子一樣把利益和情分看得很淡,《莊子‧山木》裡有句話『君子之交淡若水,小人之交甘若醴』就是最好的註解了。」我拿起咖啡向他致意。
「君子淡以親,小人甘以絕。」阿泉也拿起咖啡飲了一口,笑著朝我點點頭。
看看錶,下午兩點,該準備上工了,我和阿泉相繼走回辦公室。街道上原本炙熱的太陽已躲進雲裡,彷彿絢爛之極,都將歸於平淡。轉頭瞥見阿泉清朗的眼神和笑容,我也一同笑了起來。
我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,以前我還沒從這個角度想過。當一個人已婚或已有固定交往對象,還和別的異性有不單純的「純友誼」,通常是為了自己內心的滿足,但卻傷害了自己身邊的伴侶。所謂紅粉知己,重點在紅粉,先紅粉、後知己。
不過這件事情很難啊!兩個人在一起,通常都有一段甜蜜的過程,但再甜蜜也會過去。當相處變得平淡,甚至出現各種摩擦,這時生活中有位「心靈契合」的異性出現,就很容易發展出一段關係。
這裡有篇自由時報的新聞報導:離婚率居高不下 「七年之癢」縮成5年。結婚不到五年就離婚,小孩都還來不及上小學呢!